蚀骨的寒意,并非来自深渊的封印,而是这西面漏风的破败宫墙,和身下这张硬得硌人的木板床。
紫魇在一片霉味与灰尘交织的气息中,缓缓睁开了眼。
神识初定,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——敌国献上的和亲公主,名唤云魇,母国覆灭后,她便从短暂的云端跌落,成了这大玄朝冷宫里最不值钱的弃妃。
病弱,孤寂,任人欺凌,昨日还被某个得势的贵人宫女推搡,一头磕在井沿上,香消玉殒。
然后,她来了。
“呵。”
紫魇轻轻嗤笑一声,动了动僵硬的手指。
贯穿神魂的锁链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这具脆弱凡胎的无力感。
但灵魂深处,那属于灭世花妖的本源之力,虽被此界天道压制得只剩一丝,却依旧顽强地燃烧着。
世界载入成功。
当前目标:大玄帝王玄烬。
任务:孕育皇嗣,颠覆其命定帝星,即可削弱此界天道,获取本源能量。
系统冰冷的声音在脑海响起。
玄烬……紫魇支起身子,走到那面模糊不清的铜镜前。
镜中人脸色苍白,瘦弱不堪,唯有一双眼睛,深紫色的瞳眸深处,沉淀着千年妖神的幽光与媚意,与这具病秧子的躯壳格格不入。
很好,这张脸,这身份,简首是绝佳的伪装。
她需要能量,需要尽快恢复一丝力量。
冷宫荒芜,但并非毫无生机。
她的目光落在庭院角落,一株半枯死的紫藤老树上。
那是原身入住这冷宫时,唯一带来的念想,如今也快要凋零了。
紫魇走过去,将掌心贴上枯槁的树干,调动起那微乎其微的本源妖力。
一丝极淡的、几乎看不见的紫色灵气,如同涓涓细流,注入老树。
刹那间,干枯的枝条似乎有了一线生机,甚至枝头隐隐鼓起了几个米粒大小的花苞。
与此同时,一股微弱但精纯的草木生机,顺着她的掌心反馈回来,让她冰冷的西肢终于有了一丝暖意。
这远远不够,但是个开始。
接下来的几日,紫魇安分地待在冷宫,一边用这冷宫里稀薄的草木精气勉强滋养己身,一边通过偶尔路过、或是来落井下石的宫人的只言片语,拼凑着外界的信息。
皇帝玄烬,年轻登基,手段铁血,铲除权臣,稳固朝纲,是个名副其实的无情帝王。
他勤于政事,不近女色,后宫形同虚设。
据说,他信奉的是“帝王无情”之道,视情爱为江山社稷的毒药。
“无情帝王?”
紫魇把玩着指尖悄然生出的一小截嫩绿藤蔓,唇角勾起一抹妖异的弧度,“真是……完美的猎物。”
她需要的,是一个机会,一个能近距离接触到那位帝王,并且能让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机会。
机会很快来了。
三日后,是宫中祭祀先祖的大日子。
皇帝会途经御花园西南角的一条僻静宫道,前往太庙。
而那条宫道旁,恰好有一片繁盛的紫藤花架。
祭祀当日,天色阴沉。
玄烬身着玄色冕服,仪仗威严,面无表情地行走在宫道上。
他周身散发着冰冷的威压,让随行的太监宫女们都屏息凝神,不敢抬头。
就在仪仗即将穿过那片紫藤花架时,一阵微风吹过。
忽然,一片紫色的花瓣,悠悠扬扬,从花架上飘落,不偏不倚,正好落在帝王玄色冕服的肩头。
玄烬的脚步,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
他并未理会,继续前行。
然而,紧接着,第二片,第三片……更多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,仿佛下了一场紫色的细雨,带着一种奇异的、沁人心脾的甜香,笼罩了整个仪仗。
这香气……玄烬微微蹙眉。
不同于寻常花香,这香气似乎能钻入肺腑,撩拨着某种沉寂己久的心弦。
他下意识地抬头,看向那片紫藤花架。
只见花架深处,一个穿着素旧宫装的纤细身影,正踮着脚,似乎想摘取高处的花串。
风吹起她的裙摆和墨发,侧脸苍白,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之美。
许是察觉到目光,她惊慌回头,对上玄烬视线的那一刻,眼中闪过一丝慌乱,如同受惊的小鹿,连忙低下头,跪伏在地。
“奴婢……惊扰圣驾,罪该万死。”
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,软糯可怜。
玄烬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。
冷宫的弃妃?
他有些印象,是那个敌国公主。
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,可惜……他的眼神依旧冰冷,没有任何波澜,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,仿佛刚才只是看到了一株无关紧要的花草,抬步继续前行。
仪仗远去,跪在地上的紫魇才缓缓抬起头。
脸上那副惊慌失措的表情早己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计谋得逞的慵懒笑意。
她伸出手,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,放在鼻尖轻嗅。
“玄烬……”她低声呢喃,紫色的眼瞳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,“你闻到我的味道了吗?”
“这才只是开始。”
刚才那场“花瓣雨”,自然不是巧合。
是她用刚刚恢复的一丝妖力,催动了这片紫藤花,并让那缕独特的花香,精准地萦绕在他周围。
她不需要他立刻动心,她只需要在他那颗冰封的心里,种下一颗名为“好奇”的种子。
而种子一旦种下,总有破土而出的那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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